发布时间:2024-11-19 07:30:37 来源: sp20241119
“太行、王屋二山,方七百里,高万仞”。《愚公移山》,人人耳熟能详,但少年时候,我却浑然不觉,以为那课文讲的是遥远地方的故事。后来才得知,它讲的竟是我出生并长大的太行山。
今年春天,我们从山西长治市出发,到壶关县桥上乡。朋友说,此地历来为晋豫通道,上为山西上党,下接河南林州、辉县。南边有双龙山,北边则矗立老顶山,两山夹峙之处,像是一把茶壶。壶关这个名字便由此而来。
转头打量,只见高山峡谷,参差错落,在阳光映照下,一半黝黑,一半明亮。山阴处群草如墨,树木参天。间或有高崖,高逾数十丈,有的壁立,有的弯曲,有的则直上直下,犹如刀劈。
果然美景都在险境中。
车子转过一道弯儿,进入两山夹峙的深谷。忽见前面云缠雾绕,露出的山多是红色悬崖,面面相连或稍有间隔,绵延而去,也横空而来。有的悬崖表面光滑整洁;有的似乎是用巨大铁锯锯开的,上面还残留着不规则的锯齿痕迹;有的好像是用碎石一块块垒起来的,表面粗糙,但姿态雄伟。
站在峡谷中,几声鸟鸣如柔韧的弓弦,在峭壁上跌宕,干净又纯粹。踩着依峭壁修建的蜿蜒栈道,转过一道突出的庞大岩石,轰轰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。举目望去,只见峡谷之上,峭壁之首,竟然有诸多白色水流倾泻而下,并在悬崖根部形成几处水潭,水极清,一眼见底。水底卵石纤尘不染,完完全全一个明净的世界。如此场景,不由想起柳宗元《小石潭记》:“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。佁然不动,俶尔远逝,往来翕忽”。景致入心,心随物境,俨然一体。
再向前,峡谷蜿蜒不止,在其中行走,无人处可听空谷足音。手轻轻敲两边褐红色的岩石,觉得心脏也在发颤。有些悬崖上长着黄荆、扁担杆、酸枣之类的灌木,那些坚韧的生命,把根部深深扎进坚硬缝隙中,只要有一点土壤,它们就能茂盛起来。
紫团山这个名字甚好,诗意飘飘。紫团山盛产紫团参。据沈括《梦溪笔谈》载,王安石患有哮喘病,需要这种草药治疗。山西一官员给他送去,他坚辞不收。后一个御医说非此物不可治疗其病。王安石只好付钱给那位官员,买下紫团参。紫团山上,还有紫团洞,据说洞口常有紫气升腾。
最令人赏心悦目的,是山中那两万多株红豆杉。红豆杉是第四纪冰川遗留的古老树种,迄今已有二百五十万年的历史,药用价值甚高。红豆杉生长缓慢,对土壤和气候也极为挑剔。山西壶关,在这华北莽苍原野之中,却有如此珍稀物种,当是一个奇迹。
天色已晚,在农家住下。几个人在院子内树下吃饭,喝茶,聊天。晴朗天空被高山切割得极不规则,但还是可以看到众多的星星。夜色中,河水的清澈声音好像一种持续的朗诵,风从窗棂轻手轻脚地吹进来,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,使得山村更趋幽静深邃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8月05日 20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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